有闯劲的金典名言(悲悯名言名句事例)
时间:2022-05-10 16:46 | 分类: 句子大全 | 作者:齐鲁壹点 | 评论: 次 | 点击: 次
有闯劲的金典名言(悲悯名言名句事例)
1.悲悯 名言名句 事例
人类最难忍的是怜悯之情,尤其是在他值得别人怜悯的时候。
仇恨是一剂滋补药,它能使人活下去,它唤起复仇的念头;可是,怜悯却能杀死人,它使我们原来虚弱的身体更为衰弱。——巴尔扎克《驴皮记》 能够吐出一句箴言是一种安慰。
吼叫是狼的安慰,羊毛是羊的安慰,白颊鸟是森林的安慰,爱情是女人的安慰,箴言是哲学家的安慰。——雨果《笑面人》 人有了怜悯之心,就会觉得自己已经做了一切切实实可以做、而且应该做的事情,是的,怜悯之后便心安理得了。
——高尔基《马特维•科热米亚金的一生》 我的朋友,你的语声飘荡在我的心里,像那海水的低吟声缭绕在静听的松林之间。——泰戈尔《飞鸟集》 宽恕人家不能宽恕的,是一种高贵的行为。
——莎士比亚《理查二世》 别骄傲,别怀恨,别不肯原谅人。——狄更斯《马丁•瞿述伟》 仁慈的气息永远是一个人心灵高尚的标记。
——巴尔扎克《人生的开端》 要知道,爱找别人阴暗面的人,自己也常常失掉光芒。——高尔基《忏悔》 我们既活着做人就必须造就我们所处的实际环境,凡事忍耐些。
——泰戈尔《沉船》 从洞穴里看见,天是渺小的,生活是狭窄的。——高尔基《初恋》 凡是经过考验的朋友,就应该把他们紧紧地团结在你的周围。
(《莎士比亚戏剧集》) 一把叉子叉不起一堆粪。——高尔基《母亲》 要像蜂房里的蜜蜂和土窝里的黄蜂那样,聪明人应当团结在一起。
——高尔基《我的大学》 等我长大成人,我一定要勤劳,知足,善良,要为别人做一些好事,如果可能的话,还要博得别人的欢心。——狄更斯《荒凉山庄》 我一直确信不移地认为,当我为改变自己的贫穷或默默无闻的处境而奋斗的时候,有一个思想一直给我以力量。
——狄更斯《狄更斯传》 我获得人家的信任,一不恳求,二不追求;我只是在尽我一切义务的时候,诚心诚意,信念十足,以求人家对我这个人的最大的尊敬,即使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的当儿。——巴尔扎克《乡村医生》 最重要的人是同你在一起的人,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以后究竟还会同别的什么人打交道。
而最重要的事则是对他做好事,因为人生在世就只为了这个唯一的目的!——托尔斯泰《三个问题》 人只应当忘却自己而爱别人,这样人才能安静、幸福高尚。——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 你要记住,永远要愉快地多给别人,少从别人那里拿取。
——高尔基《世界名言录》 有能力帮助人的人们必须经常记住,自己决不可以胡乱浪费掉自己的资本,不然的话,他们就会慢慢失去帮助人的能力了。——泰戈尔《沉船》 无论是朋友事是生人遭到了危险,我们都要大胆地承担下来,尽力帮助人家,根本不考虑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马克•吐温《狗的自述》 一个温存的目光,一句由衷的话语,能使人忍受生活给他的许多磨难。(高尔基《梦》) 温婉的怜恤来叩门,坚厚的铁门也开放。
——莎士比亚《鲁克丽丝受辱记》 与快活的伙伴为伍,忧郁的灵魂活不成;置身于悲哀的团体中,悲哀是感到高兴:真挚的苦痛得到了同病相怜的同情,于是乎心满意足,于是乎感激涕零。——莎士比亚《鲁克丽丝受辱记》。
2.人生碌碌无为经典名言
人生碌碌无为经典名言
1、别和往事过不去,因为它已经过去, 别和现实过不去,因为你还要过下去。
2、最怕你一生碌碌无为,还安慰自己平凡可贵。
3、人生的最大遗憾莫过于错误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
4、不懂得拒绝的人,即使把自己累死,也不会得到别人真正的尊重。因为对方习惯了你的顺从。
5、男人最怕,该闭嘴时却声嘶力竭的女人;女人最怕,该仗义时却沉默无语的男人。
6、每次想找个人陪的时候,就发现有的人不能找,有的人不该找,还有的人找不到。
7、时间就是一颗药,你掌握好了它便是解药,你肆意挥霍它便是毒药。
8、就因为太闲了,所以才有精力失眠,所以才有心思矫情。
9、当你对自己诚实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欺骗得了你。
10、你可以拥有爱,但不要执着,因为分离是必然的。
11、总有一些事,我们不愿它发生,却必须接受;总有些东西,我们不想知道,却必须了解;总有一些人,我们不能没有,却必须学着放手;总有些时间,我们不愿它流逝,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
青未了|路过南阳
1
房子嵌在坡腰上,放眼前方与左右,是一重又一重渐次模糊的山峦。灌木枝叶轻松地伸过后屋两丈多高的夯土墙,随着山风的节奏贼头贼脑地窥探屋内;大门上落一把铁锁,鸽子蛋大小,暗绿色油漆和褐红色锈迹无规则纠缠在一起,各自占据半壁江山。主人出门时咔嚓一声落锁,锁住的了四四方方的一块天地,也禁住了许多脚步,屋外的世界便无拘无束地滋长,路面青石缝里的牛筋草招摇着高挑的身子,路边的五节芒锋利的长叶如刀明目张胆地横亘在路上。青草们编织一张铺天盖地的绿网,将路径、石臼、水泥疙瘩分割包围成破碎、独立的王国。我们没有意外,但内心还是有一点沉重,但没有叹息,一副似曾相识、司空见惯的样子。
唯独没看到番薯!但我从铺天盖地的葳蕤中读出了土地肥沃、气候适宜,适合番薯生长等潜台词。
南阳这一带的偏远山村,在我儿时印象里是个近乎天堂般的存在:山坡上覆盖满了绿油油的番薯藤蔓,道路上流淌着圆滚滚的番薯茎块,而河滩边的竹席上铺排着白花花的番薯米,像腊月里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初霁——想吃的话随手可取,差不多就是老师和驻村工作队所说的“各取所需,按需分配”吧?因贪恋南阳的番薯,多位同族姑、族姐嫁去南阳。
南阳连拖拉机路都不通,出嫁的族姑、族姐们撑起红布伞,在欢天喜地的唢呐声中娉娉婷婷、哭哭啼啼步行,哭嫁的歌词伤感且充满对娘家的依恋,声音却掩饰不住对未来生活迫不急待的憧憬。回娘家时她们的脸庞光滑了,身材丰满了。“番薯米会养人哪!”左邻右舍发感叹。她们怀抱孩子,手提一小袋番薯米,若是逢着中秋和春节,还会有一盘海碗大的番薯米糕——番薯米磨粉加红糖蒸成糕状。我母亲好客,喜闲聊,邻里许多女孩出嫁前,闲暇时光多聚在我家的灶屋里学习女红,消磨时光,因此我偶尔也能尝到这种南阳特产小吃,好吃得无以形容。
南阳的番薯是怎样的传奇啊,茎块硕大如砵头,藤叶粗壮如麻绳?我想一定是的。夏秋季时节,男孩女孩都喜欢制作一种首饰:寻一根粗长的番薯叶柄,掐去叶片,撕去半边的皮,将柄肉折成米粒长的小段,靠另一边的皮连缀着,头尾相扣,就是一条青翠鲜嫩的“翡翠项链”。南阳来的族表弟、外甥们的“翡翠项链”又粗又长,炫耀般在脖子上晃动。相形见绌,我们悄悄地把自己脖子上的扯了,扔进路边的阴沟。
南阳,曾是我梦想的目的地。如果自已也有姑姑、姐姐,如果她也出安嫁在南阳,该多好!可惜没有。
2
将番薯洗净刨成细条状,洗去淀粉,沥干水分,晒干收储,谓之番薯米,以便与大米区分开来,是一年的主粮。新鲜的番薯米色白,状如蜜蜂幼虫,散发着浓浓的淀粉和秋日阳光的味道,看上去很好吃,其实口感不好,柴而糙硬,特别是贮藏后不断氧化,颜色变深,煮熟即成黑褐色,色香味俱差,要拌以大米蒸煮才好入口。但番薯产量远高于水稻,在温饱为农民最大梦想的年代,自然更受青睐。
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总是对圣人的话津津乐道,比如“食不压精,脍不厌细”,即便不说是动物的本能,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玄妙深奥的道理,但凡有点正常思维的人都能说得出吧,问题是要有条件才行呀,而且,从现代营养学角度讲,这话是不科学的,研究与实践证明,多知粗粮、食物简单烹调更有益健康。那时的白米饭是最能仰望到的“精”和“细”的食与脍了,美得可以不配菜就可以吃下三大碗。饭食里番薯米与大米的比例是判断一家伙食好坏最简洁直观的标准。小孩饭后总是串门呼朋引伴出去玩,因此时常得以观望开饭较迟的人家餐桌。我的记忆里,全村只有五户人家饭的颜色偏浅,有清晰可辨的大米影子:大队长家、村支书家,丈夫在县竹木联社当工人的背篮嫂家,劁猪师傅久安家,以及我细叔公家(他家不但有细叔公在生产队赚工分,细婶嬷还是全村唯一的裁缝),这是我垂涎很久的东西,因此记忆特别深刻。
不过,在我的家庭里,我碗里的米饭的比例也相对较高,那是在父母和哥哥的默许下投机取巧得来的。儿童正是贪睡的年龄段,我却尽量早起,当然不是因为听从了“睡早强(于)吃补,起(床)早做财主”的祖训。天光微露,母亲起床做饭,我也挣扎着起床,尽管眼屎和睡意固执地粘连着上下眼皮不让双眼轻易睁开。灶后墙壁上昏黄摇曳的洋油灯光,与灶膛流出的通红柴火光营造出一个影影绰绰、烟蒸雾腾的空间。母亲的身影在烟雾中穿梭忙碌,我则如一棵木桩钉在灶边,强撑着眼盯着雾气蒸腾的大铁锅,大米饭的香气混合着白茫茫的水蒸汽从破损的木锅盖缝隙中嗤嗤地逸出来,浸染了整个灶房,也钻进我的鼻孔、口腔,搅起唾液汩汩泉涌,搅得肚里咕咕抗议。
米饭约七成熟,母亲拿着簸箕去仓里取番薯米,我迅速取出一块小碗,踮起脚,推开锅盖,操起锅铲,从锅里盛得一碗稀得照见人影的大米稀饭——这一连串动作我做得行云流水,赶在母亲回来之前一气呵成——别烫着!母亲看着我狼吞虎咽,叹口气,轻轻地摇摇头,目光里满是慈祥和无奈。
母亲把番薯米倒进锅里,用锅铲搅拌,试图将大米与番薯米充分搅匀。大米因自信而沉稳,因高贵而深沉,不屑与丑陋的番薯米为伍,努力从番薯米中分离出来,沉淀在锅底,如某些哲人所言,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平均。实践出真知,我在对白米饭长期执着的实践中,掌握了一套能淘到相对较高比例的白米饭的技巧。番薯米饭煮开后,母校用饭笊篱捞起,沥干,倒入饭甑蒸软食用。俗话说好东西淀底,倒入饭甑时,较多的大米蜷缩在饭甑某一角落。蒸熟后,饭甑移动搁置在水缸盖上,母亲的手势是固定的,也就是说,大米相对较集中区域的位置,每天基本固定。
像站岗的士兵,我坚守灶房,以便确保第一个盛饭权。拖来凳子靠在饭甑边,跪在凳子上居高临下俯视饭甑全域,然后用饭铲细挖深掏,直捣饭甑前侧底部,如此总能挖到一碗大米占比较高的饭,这大概就是食不厌精本能的最生动注脚了。可是,不要以此推断我吃腻了番薯米,其实那时,就是如此难吃的番薯米,也还是年年短缺。
入夏,粮仓告罄,父亲只能用扁担挑了布袋,步行三十里去南阳找嫁到那里的族姐、族姑家借番薯米,以济青黄不接,待秋收之后归还。秋收后的粮食本来就不够下一年食用,还得匀出一些还上一年的债,下一年粮食将更短缺,显然这是拆东墙补西墙,再拆南墙补东墙的作法,窟隆越拆越大,但有什么办法呢,先解决了眼前再说,唯一的祈望便是来年大丰收,补上这入不敷出的黑洞。可是,无论多么的风调雨顺,生产队的庄稼也不能丰收呀,它就是那么的吊诡,总是广种薄收。我那时只读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不知道李绅还写过过“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父亲是全大队最勤劳的人,几乎出满工。生产队收工之后还拐到山上砍一捆柴火,或者到自留地里干一会儿活,每天比太阳迟回家,可粮食还是年年亏空。年年去南阳告借番薯米,让父亲很是没面子,南路之路横亘如天堑畏途,但又不能不硬着头皮迈步从头越。临行前一天,唉声叹气地和母亲商量,先找哪一家求借成功率大些,以免腆第二次脸、损三次面子。父亲叹息说,番薯产量高,容易种,如果让我们自由种,还不把肚子撑破,还用得着向别人借?番薯米都做不来吃,丢人哪!孙猴子再会翻跟斗,也蹦不出如来的手掌心哪。
3
南阳我一直没去成,地偏路险,不过,即便通了马路多半也是不会去的,温饱无着的人肯定不会想着去旅游,若无无正经事,决不会花那个车费。有的小脚女人除了回娘家,一辈子没出过村庄,那是个丢一分钱也要伤心几天的年代,村里曾有个女人因丢了五毛钱而喝了农药。
村庄的肇基始祖为何从百里之外通途处的一个相当繁华的集镇迁居偏僻的深山定居?南阳黄氏族谱无一字说明,但南阳有一位曾迁居外村的黄氏六世孙因“祖家田产更足,自愿留宗”回归南阳,看重的就是这里的山深路远,地广人稀,有足够的土地和自由可耕种番薯。地广倒在其次,因为闽东的山里,人烟普遍稀少。后来,我从南阳的一位同学那里得知,他的曾祖父的父亲确实是靠了勤种番薯,贩卖番薯米且极端的节俭,置得水田旱地八百余亩,成为富甲一方的财主,盖了一座雕梁画栋的大宅院,一直到他父辈还住在那房子里。老房子前些年坍塌了,一同坍塌的,还有那个番薯米时代。
长大以后,有能力去南阳了,外出闲逛也成了寻常事,但生活中早已抛弃了番薯米,南阳的辉煌便在心中黯然失色,想着“农转非”,想着“进步”,想着“下海”,去大城市,去大城市!谁稀罕南阳那山旮旯。
那时恐怕谁也不曾料到社会上会流行起乡村游。城市一口就吃成个大胖子,臃肿庞大仍无节制地暴饮暴食,像黑洞一样吞噬着农村的人流物流。乡村则如弃妇,在寂寞中快速人老珠黄,空旷、破败、寂寞、哀怨,但在有或真或假文艺情结之人的眼里,则别有一种风味,可劲对着她凭吊、伤感和悲悯,肆意地向她倾洒喜怒哀乐。
借了乡村振兴战略的东风,一条三级公路双向沟通了南阳这一带的山里,南阳之行变得简单而快捷。我要去往一个茶盐古道时代极繁华、而今被边缘化的集镇,我放弃了高速路和宽敞的国道,选择这条经过南阳的三级公路,以便能顺便看看南阳。我此时的造访,除了闲情、文艺心态,多少还有些探望一位没落穷亲戚的优越感,以及寻访儿时办家家时那个假扮我新娘,成长后再未相见的女孩的好奇心——其实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她是如何的皱纹满面、齿脱发落,不忍卒看,但仍忍不住想看上一眼。
五座连排的土木结构明清风格徽式老房子挂在陡峭的坡上,包围在葱郁的草树之间,白灰粉墙被时光和风雨剥蚀得斑斑驳驳,像长满癞疮疤的野狗,但如大鹏展翅的飞檐斗拱及巍峨高耸的马头墙,仍彰显出昔日的富贵豪华。看来,南阳确实曾经富过,但即便是这样的财主豪居,仍可读出它受限于地理环境的局促逼仄:屋后是几乎要触及墙顶的石崖,门前狭窄的路外,便是近乎垂直伸入深涧的峭壁。
这样的环境,自然水田少,旱地多,只适合种植番薯,成就了南阳番薯壑之称。南阳有人因番薯而富,并培养出显赫官宦,据《南阳黄氏族谱》记载,有裔孙出仕“江西梧州府、四川永宁道,升江西按察使司。誉满三十都及古田北路”,南阳小乡村因此“被称汉阳府”。虽说都是祖宗的子孙,宗族的一员,但族谱总是津津乐道于功名、仕宦、财富与传奇,而对普通的子孙只寥寥六字:某某公,生N子。
眼前村庄破旧寥落,与村庄祖先的期望肯定大有落差,只有一位年老妇人和一个怀抱婴儿的中年女人盯着我们,不说话,似有些好奇,还有些警惕。
应该不只这几座房子吧,光我家乡嫁到这里的族姑姐都住不下呀。左顾右盼间,我觅到房子右侧隐约有一条掩埋于芳草里的清瘦青石岭,便试探着逶迤而上,青草的叶子划拉着我们的裤管,不知是阻挠,还是挽留。翻过山脊,峰回路转间别有洞天,还有路,还有房子,在一个坡度略缓的小山谷里。
碎瓦铺路,青草夹道,村巷、破屋、荒厝坪沿路两边层层叠叠铺开。一位中年妇女立在旧房子前热情地打招呼,主动请缨当向导。“这儿以前全是房子,很兴旺的,有的房子很大,雕梁画栋,可惜大都倒塌了。”她的右臂扬起来,划了个大大的圈,似乎要将记忆中的房子全托捧出来,包揽进去。了不起!我半由衷半恭维地说。看了一番残垣断壁、烂屋荒巷,向导一定要带我们去看看他们的“大厝”。盛情难却,又不收门票,再推辞就有些不近人情了,走吧。
这是座建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土木结构大房子,从结构看,应是当时的大队部兼俱乐部兼影剧院,那时,每个村庄都有一座。大厝被刻意地装饰一新,像涂了太多粉的老妇人,有厨房炊具、茶几、戏台、投影仪,旋转彩灯等,大厅边叠了许多大圆桌及凳子。向导说,春节时,外地回乡的乡亲们大都会聚在这儿吃饭闲聊,看电影K歌,喝酒抽烟,赌钱搓麻将。春节一过一轰而散,如候鸟向各自意中的城市飞去讨食。村子荒芜落寞,与她的子民聚少离多,但还是这些吃着地里长出来的番薯米长大的孩子们根系所在,番薯米,是他们深厚而坚韧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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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薯易种,产量高,那为什么当年只有你们这一带才能吃饱番薯米呢?我终于抛出了这个老问题。其实,数十年的人生经历,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不用思考而了然于胸,但一方面担心冷场的尴尬而没话找话;另一方面,毕竟这个问题曾让我困惑并耿耿于怀多时,在我心底沉淀成一个阴影,问完了也许就彻底释怀了,就像那一团在肚子里乱串的废气,非放出来不舒服。同时,我心里还有点隐隐的希望:也许还有出乎意料的,让我不再对历史心怀芥蒂的诠释?
山高皇帝远嘛,向导回答得很干脆,公社干部来得少,除了生产队的,我们自家还偷种了不少。果然,答案都在意料之中,不过,听之后,还是忍不住又感慨一下:本来,蚊虫少,风调雨顺,粮食会丰收,岂知干部来得少,粮食也能丰收,这是什么道理嘛,几乎有点匪夷所思了,我们干部的宗旨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么?我有些惶恐,感觉自己像害虫,不过,向导补了一句,让我释然了,她说,现在的干部好多了,不但不收“三费粮”,不捉结扎,有困难也能帮助我们。
同伴说,当时的愿望也许是好的,共同劳动,均平富、共甘苦。可是实际的结果却是严重挫伤人们劳动积极性,生产效率低下,这只能怪农民的觉悟不高,做不到圣人所宣扬的那样人心本善、人心向善,大公无私么?
当时有许多人想搬到南阳,搭个草庐,垦荒种薯,像那个南阳的诸葛庐一样,可惜南阳人不答应,公社也不答应,社会也不答应,那是一个人人都应该为理想奋斗的年代,不允许成员消极隐居遁世“自绝于社会”。且当时是严禁人口流动的,想落户南阳,比如今落户北上广还要难,唯一的途径便是嫁入。我老家离南阳村不算太远,有人将女儿嫁入,既给了女儿一个不饿肚子的前程,又借了姻亲关系到南阳淘些番薯米渡饥荒,一带二,二带三,便有许多家的女儿嫁到这里。
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风水轮流转,南阳的优势不久成为劣势。农村分田到户后,我老家水田多、交通便捷的优势立马体现出来,父亲和二哥种了很多水稻、番薯,而且大丰收,仓库里的粮食倍增,全年都吃以前只有在正月初一才能吃到的不拌番薯米的纯大米饭,还可以销售一部分稻谷,而番薯米全喂了猪。南阳仍旧要吃番薯米饭,好在此时的人们可以自由流动,山不转水转,良禽择木而栖,嫁在这里的族姑、族姐们纷纷弃南阳而去,有的进了城,有的举家搬回娘家,南阳成了第一批人走村空的村庄。说起往事,她们半玩笑半嗔地怨父母把她们嫁到南阳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父母低了头,嘿嘿地憨笑,一脸愧疚。女儿们的责怪有些无理,做父母的有些冤枉,就如我们,难道能责怪千年前村庄的肇基始祖,为何不肇基在北上广,难道能责怪自己不投胎在高官富豪人家么?
祸福想倚,南阳人因为较早抛弃了田园外出闯荡,相当一部分成了那个时代最早的一批商海弄潮儿,改革开放初期市场政策漏洞多,一些人据此实现了一夜暴富。
我问向导,乡村衰败了,可惜么?她说,看着几十代祖先辛辛苦苦发展起来的村庄就这样散了,当然可惜,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话说回来,年轻人外出,也是好事,我也鼓励我子女出去,都守着村庄,混个温饱,什么也发展不了,人活着,无非就是为了活好一些,哪里好做吃,就在哪里了。普通人,谁也逆不过潮流,谁也拗不过时代。
迫不及待地逃离乡村,却对乡村衰败的充满伤感,向导的话让我感觉到自己多少有些矫情,是呀,乡愁,无论如何都不比生存、发展重要吧。而我有位作家朋友竟然说要像先前那样,禁止农民流动以挽救乡村。治水用疏胜于用堵,这是讲了几千年人人都懂的道理,但是短期来看,堵确实简单而效果立竿见影,而且社会治理并不像治水那样简单明了,因此,一旦遇到问题,许多人首先还是想到堵。
乡村的人、空间、时间有惊人的相通之处:年轻时的村民,与初创期的村庄,一年中的初春是相似的,年轻人的朝气与闯劲,村庄春节的热闹、节后村民的奔流,村庄肇基的发展壮大,都表现为外向、扩张。村庄后期大约也如肃杀的冬,或萧条的年末,游子开始思乡,回家过年,也如人生暮年,渴望叶落归根,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收敛、深沉、阴郁的特性。若从这个角度解读,村庄的兴衰何尝不是自然规律?
南阳的繁华、南阳的落寞,都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就像我路过时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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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南阳,在即将峰回路转之际,我再回首儿时梦萦魂牵的南阳,是诀别的意思,我想我不会和南阳有任何的牵扯,哪怕意识里。可是,回到县城的第二天晚上,一位曾嫁在南阳的族姐夫妇就来找我了,提了一只说是自己养的不吃饲料的鸡,还有一箱苹果。他们早在县城里讨生活,一直在街上摆水果摊。堂姐聊起那时我父亲去找他们借番薯米的事,我也回忆起他们南阳的番薯米糕是如何的美味。十五年来,除了村里族人的婚丧喜庆,以及扫墓,他们极少回村,似乎与城里人无异了,但他们还记挂着那个叫南阳的家乡,村里建庙、修祠堂,都热心地捐钱。他们说,等孙子不需要接送了,他们就回南阳去。我说,你们那村庄只能藏鬼了,哪还住得下人?他们说也知道南阳不好,子孙们都不想回去了,但他们感觉老了还是在村里更自在。
对了,我孙子读书的事,有点儿麻烦,似乎是聊起孙子他们才记起来的样子。他们的孙子下学期要升入了初中,但县城的中学有规定:2016年8月31日之前迁入户口的,才能就学,他们却是在那年底才在城里买了房子。他说,你是当官的,应该认识校长、教育局长?我汗颜,说我不是官,充其量只是个刀笔小吏,校长局长认识,但没什么交情。在他们的印象里,只要有了熟人,攀了关系,一切规定都不是事儿,按照以往惯例,似乎是有可能办到的。是的,我们头脑活络,向来不作茧自缚,“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是我们的至理名言。年轻时,我也乐意办这样的事,以证明自己的能量和面子,可如今,制度越来地规范,这事越发难了,而且,我的心态也变了,厌恶并惧怕交际,视腆着脸求人为最畏途。我怕他们误会,以为我不念亲情,当即掏出手机,打开免提,分别给校长、局长打了电话,谦恭地把情况简要说了一下,说是至亲,请求行个方便。他们坚定地说,现在都按章办事,这事不可能。他们还说,以前请个副县长之类的县领导写个条子特批一下行,但现在也不行了,除非县里两位主官的特许。找县长、书记,我是无论如何也没那个胆子和面子的。族姐、族姐夫怏怏告别,我有些愧疚,又如释重负。
后来,在一次酒席上遇到这位族姐的儿子强,他之前在工地打工,后来,利用父母的积蓄在县城开了个家里电器店,这些年赚了些钱。我不敢问他儿子读书的事,强也没说,只告诉我,他准备回南阳,把老房子装修一番,开个乡村旅游饭馆,请人种一坡的番薯,主打食品便是番薯米饭、番薯米糕,兼销售自制番薯干,同时,让游客自助种番薯、挖番薯。想请我帮他策划,宣传。
南阳的祖先有的靠番薯成了财主,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南阳人又靠番薯米娶走了我村的多位美女,而今,还能靠番薯振兴乡村?我忍不住泼冷水,说,你如今在城里稳稳地赚着钱,何苦要去乡下折腾,两天没吃番薯米,就忘记了乡下的苦了?他皱着眉说,你这文化人,怎么说的话跟我爸妈一样,一点情怀都没有。
三观不同,谈话不欢而散,后来他也没再联系我。
半年过去了,不知他的番薯米农庄办起来了没有,倒是有了一股去看看的冲动,顺便尝尝番薯米饭、番薯米榚?对于许多在村庄出生长大的人来说,村庄就如子宫,如母亲的怀抱:强壮了,就想挣脱,而老了,有了像婴儿一样无力无助的恐惧;或是在外失意了、厌倦了,雄心消退,寻求安全安稳,思乡之情就油然面生,不绝如缕。看来,我也老了。
我打开手机通讯录,寻找强的电话。
【作者简介】
唐戈,实名李家钒,福建省作协会员,《鸳鸯溪文艺》执行主编,出版散文集《从你的风景路过》
壹点号 边缘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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